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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镜头记录街机厅的火刘 | 玩家

2017-03-09 Dagou 大狗之家


(首发机核网)


“我觉得当人们说他们讨厌爵士乐时,他们不知道爵士乐的背景是什么,爵士乐的起源是什么。你知道吗,爵士乐源自新奥尔良的一间小破房子,人们聚集在那儿,说着五种不同的语言,他们没办法互相交流,他们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爵士乐。……


“爵士乐要死了,爵士乐要死了。世界会说,让它死吧,属于它的年代早已消逝。但我不会袖手旁观。”


——《爱乐之城》(La La Land)



火刘的头衔是“视频/图片工作者”,他喜欢在路上抓拍一些特别市井的照片:裹着被子躺长椅上的流浪汉、光着膀子跑步的大老爷们、拉二胡行乞的盲人、嚼甘蔗的谢顶中年男、趴桌上睡觉的醉汉、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监狱老年之家”的门牌、贴着“青春”俩字的垃圾车。


“好多人出去玩,喜欢拍大好河山,喜欢自拍,我觉得特无聊。我喜欢拍那些阴暗的角落,拍那些可笑的东西。上街逛,看哪儿有阴暗的角落,或者走到哪儿,觉得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就会停下来。”


火刘很少拍自己,更准确地说,也拍,但只拍自己的两只脚。走廊上、大马路上、城墙边上、空无一人的地铁车厢里……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举起手机,自拍双脚。


偶尔,他也会在微博上发一些人生感言,五六十个字一句话,没标点,读着有点费劲。比如:


“年轻时在个人爱好上都没全身心投入过的很难想象未来能在工作上死磕几十年或者稍有回报之后心态还能保持平衡。”


青春(摄影/火刘)



达尔锡


采访那天上午,火刘去了趟大兴,给手头的一条商业片补拍卸货的镜头。拍摄迟迟没能开始,有件道具被卡在了海关那儿,等待清关。火刘微信告诉我:老兄,实在是抱歉,下午不一定赶得回来,万一耽误了你的回程,我会承担你改签和其它损失的费用,回去以后给你现金。


下午五点半,拍完了片,火刘推掉应酬,坐地铁往回赶,顺手拍了张义和庄地铁站的照片发给我。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他办公室楼下的麦当劳碰了头。他扎着马尾辫,见面后连说抱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递了过来,说,送你的。


这是他去年年底出差香港时买的一个《街头霸王2》角色失败表情的手办,盒子里的角色是随机的。我拆开盒子,是达尔锡,那个手脚异于常人的印度僧人,被打得鼻血长流,表情愁苦,手办的底座上印着“CONTINUE?”的字样。


各自吃了个巨无霸后,我俩上了楼,进了他的那间办公室。十来平米的小屋,地上堆着一盒盒游戏、一摞摞的书和杂志。火刘说,他家里还收着一堆日本街机杂志《ARCADIA》,从2003年买到2015年停刊,在中图订的,价格比实际汇率换算后的价格贵了近一倍。前阵子,有一哥们想收,他说,我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好歹是份回忆。


火刘的父亲是画油画的,这间办公室以前是他父亲的画室,两边墙上挂着几幅油画。靠窗摆着电脑桌,桌上两台显示器、可乐瓶、游戏机、五六盒格斗游戏,下面的搁板堆着书,上面的搁板堆着手办。旁边的地上扔着一台PS4,朋友两个月前卖给他的二手机器,和一堆SFC、N64之类的老机器放在一起,对面茶几上还有一台PS2。


我说,拍一张你玩游戏的照片吧。火刘走过去,在电脑桌前坐下,拿起手柄,玩起了《恋姬演武》。




王大志


“我对游戏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我爱跟人聊聊天什么的。主要是北京现在也没什么街机厅了,要是有好点的街机厅,我还能定期去。偶尔碰见一些老玩家,也没以前那个气氛了。十年前气氛特好,大家都特年轻,而且特别热情。我好些朋友、好些工作上的,都是那会儿打游戏认识的,虽然靠谱的不多,但有几个还是很靠谱的。”火刘说。


采访前的那天晚上,他见了个客户。对方找人给北京女足写歌,火刘他们认识一些玩乐队的,两边碰了个头。中间牵线的,就是他以前在街机厅打游戏认识的一哥们的朋友。


前些日子,火刘还特意去崇文门一家经营了十多年的老街机厅逛了逛,气氛还行,虽然早已没了当年人头攒动的景象。对战机台寥寥无几,只剩两组特别老的《铁拳》。在那里,他碰见了王大志。


王大志是火刘以前认识的一个打《铁拳》的哥们,本职工作是律师,上过电视,有一档调解节目邀请他客串调解员。


王大志玩游戏特别投入,组织活动也很卖力,脾气又不错,经常被几个老对手各种岔。有一次,听说出了新作,他把出招表抄在手上,翘了班,直奔街机厅开练,边练边喊:“牛逼!牛逼!”还有一次,玩着玩着,王大志突然引吭高歌,被火刘抓拍下来,传到了网上,标题言简意赅:“王大志唱歌”。


那天,火刘在街机厅碰见了王大志,快四十的人了,玩游戏还和以前一样投入。挎着小包,戴着眼镜,脑门有点谢顶,面前放着瓶矿泉水,坐在那儿摇杆,身体跟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晃动,一边晃,一边冲着屏幕叫唤:“瞎几把打,我操!”


北京小西天街机厅,2001年12月(摄影/火刘)



中山公园


火刘从幼儿园就开始接触街机。那天,父亲对他说,走,带你去一特好玩的地方。两人去了东城区的中山公园,花五分钱买了张门票,进园后,直奔街机厅。


中山公园的那家街机厅不卖币,玩家得在入口处买票,三毛的、五毛的。进门后,有个大叔负责控制台,把票给他,告诉他你想玩的机器的号码,他会给你拨一个币。火刘记得很清楚,进去左拐是24号《魔界村》、26号《荒野大镖客》,右拐是《影子传说》。


小时候,火刘家楼下就有两家街机厅,父母管得松,他没事就往街机厅跑,用他的话说,“从小就在街机厅吸二手烟”。


街机厅最吸引他的,是争强好胜的氛围。小孩子没什么发泄的地方,找一台街机,投个币进去,从头打到尾,旁边一堆人围着看,觉得自己特牛逼,特满足。


就这样,从小学玩到了高中。2002年春天,火刘在街上瞎逛,进了一家叫“卡姆乐屋”的游戏店,碰见一哥们,说打算在北京组织一场《街霸》比赛。


“那会儿没这个,心想,我操,这必须得去啊。”火刘报了名,比赛地点在通州。那时候交通不便,他也没出过远门,一个人坐公交车到了那儿,认识了一帮玩《街霸》的,才发现,扎堆玩游戏这事儿,挺欢乐的。


相比《街霸》,火刘更喜欢《VR战士》。北京街机厅刚有《VR战士4》那会儿,八块钱一局,玩不起,只能路过搂两眼,后来出了PS2版本,他才正儿八经地在家用机上开始练习。


北京双安街机厅,2003年6月(摄影/火刘)



VR战士


2003年7月,火刘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鼓楼东大街的一家游戏店与《VR战士》老玩家默文共同组织了一场比赛,那是北京地区第一场比较正规的《VR战士》赛事。大家凑钱在王府井大华电影院旁边的酒吧租了个地方,比赛当天,来了一百多号人。火刘打进八强,输给了对手,抱头痛哭。


“那会儿年轻气盛,觉得比赛必须得赢,现在看看,觉得挺傻的。”火刘想了想,补充道,“其实那样的状态也挺好,就是敢赢争胜。现在的格斗游戏都强调组队,我还是喜欢一对一,去游戏厅,投一币,打,打完就走,输了谁也别赖,就赖我自个儿,就完了。”


那家游戏店叫“极点电玩”,那家酒吧叫“摩登时代”。之后的两年,这两个地方成了北京《VR战士》玩家的根据地,一听说有聚会或比赛,大家呼啦啦就全过去了。


火刘的最好成绩是在一次组队赛上拿了季军,奖杯、奖牌、《VR战士》卡片,他收在了抽屉里,保存至今。


2003年10月,默文带领这群北京玩家去上海挑战,七八个人,火刘也在其中。那时,上海的卢工是全国《VR战士》玩家心目中的“圣地”,国内第一台《VR战士4》即由卢工引进,最多的时候,那里摆放着四五组对战台,每周都有小型比赛。


坐了一宿火车,到上海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到了住处,丢下行李,大家跃跃欲试。火刘说,哥几个,我实在扛不住了,得歇会儿。等他一觉醒来,其他人刚从街机厅回来,一边讨论战局,一边兴奋地说,太牛逼了,赶紧打个盹,待会儿接着去玩。


那次上海行收获颇多,最大的感慨是:无论街机厅的硬件、氛围,还是玩家的技术,上海已经把北京甩在了身后。


回京后的第二个月,大家又在摩登时代酒吧办了场比赛,最后的获胜玩家在发表感言时说:“我听说新世界的老板准备进三台EVO(《VR战士4:EVO》)放在那儿,我希望今后大家,真的有这么三台EVO,大家都去玩。”


上海行,2003年10月。摩登时代酒吧《VR战士4》比赛,2003年11月(摄影/火刘)



西单77街


2004年,火刘从家用机转战街机。当时的北京街机厅,号称“打机圣地”的小西天已经倒闭,老板尹冰同其他人合资在西单77街商业区地下开了一家新的街机厅,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西单77街。


西单77街的机器种类齐全,更新及时,经营也很用心,很快成为北京街机厅的老大。2004年《VR战士4:Final Tuned》发售后不久,尹冰第一时间从日本进货,火刘挺感动的:“甭管他是不是为了挣钱吧,起码能为玩家干点实事。”


2004年6月,西单77街试运营期间,火刘特意拿着父亲的摄像机,坐公交车过去拍了一圈。


火刘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觉得,有些生活细节必须记下来,以免今后遗忘。街机厅是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上中学的时候,他就揣着相机在北京的各大街机厅拍照,从小西天一路拍到双安。


2003年,火刘把相机换成了摄像机。极点电玩的聚会、摩登时代酒吧的比赛、上海卢工烈火之行、77街争霸赛、新东安邀请赛……这些视频按年份日期归档,存满了一块又一块硬盘。


“当时有个念头,就是把这些东西保留下来,今后回头再看,你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是刚发生过的事情,感觉非常奇妙。”火刘说。


那些年,北京街机厅气氛火爆,他举着摄像机,游走在人群中。镜头晃来晃去,记下了一张张专注的脸,一只只晃动摇杆的手;记下了众人合力将比赛用的街机抬进电梯,推过地下车库,再抬上去;记下了比赛组织者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对战表,工作人员蹲在地上检修机器;记下了获胜者把奖杯高高地举过头顶,另一位获胜者在旁边冲他比了个中指。


每个周末,从街机厅出来,大家都会去附近的脏胡同,喝酒、吃烤串。进了馆子,火刘还在举着摄像机拍,镜头对准满桌的狼藉。


“你丫怎么老拿着摄像机拍啊?”旁边有个声音问。


“我真不想拍,我操,我就想留下生活的一个片段。这个录像带放五年之后再看,我年轻的时候还能阿修罗,特感慨,阿修罗!”这是火刘的声音。


“修你大爷!”旁边的声音回了句。


西单77街试运营,2004年6月。《VR战士4:Final Tuned》比赛,2005年2月(摄影/火刘)



地下摇滚


2007年,大学毕业后,火刘突然从街机厅销声匿迹,还把以往发在网上的那些讨论街机的帖子全都删了。按照他的解释,那是因为“价值观变了,变得特别现实,觉得街机没什么意思”。那时的他一边炒股,一边做生意,“炒股做得好的话一天也能赚不少钱,街机厅你打个一天,累得傻了吧唧的。”


街机不玩了,但朋友之间还保持着联系。一天,有个以前一起打街机的哥们问他,你不是有摄像机嘛,能不能帮我们拍点东西。这哥们是日本摇滚乐队X-Japan的歌迷,北京有个乐队准备举办跨年演出,翻唱X-Japan的歌,租了个小礼堂,想找人过去帮忙拍一下。


音乐是火刘的另一爱好,仅次于街机。事实上,他喜欢街机,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游戏里的那些音乐。


火刘听了,二话没说,扛着机器就过去了。跨年演出气氛热烈,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酒吧举办《VR战士》比赛时的感觉。他觉得,应该把这种感觉延续下去。


他开始频繁出没于北京的各大LiveHouse,拍摄乐队。就像当初他穿梭在北京的各大街机厅,拍摄狂热的玩家。


火刘最常去的是南锣鼓巷的MAO LiveHouse,那里是地下摇滚乐队的聚集地。周三到周日有演出的时候,他独自扛着摄像机过去,买票进场,把台上那些知名不知名的乐队全都拍下来,回去剪辑后上传至视频网站。不为钱,就为记录。


火刘的拍摄对象主要是重型乐队,长年在北京LiveHouse演出的重金属乐队大约三四十支,很少有签约公司的,它们的成员大多利用业余时间排练演出,白天各有各的工作,晚上在舞台上狂野嘶吼。这样的双面人生,很像以前打街机的那帮哥们,白天,大家各自为了生计忙活,到了周末的晚上,街机厅成为他们挥洒热情的舞台。


混得久了,火刘在地下摇滚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经常和乐手们一起扯淡。有人开导他:人活在这世上,必须得有一些不赚钱的爱好,才能活得舒心。


火刘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于是扛起机器,重返久违了的街机厅。他发现,北京的街机厅多了不少推币机、抓娃娃机和山寨游戏框体,传统的格斗游戏已不复往日盛况。


唐朝乐队吉他手陈磊、逻辑失控乐队、战斧乐队、萨满乐队(摄影/火刘)



林俊杰


“其实我就是喜欢跟人面对面聊聊天,甭管输赢怎么着,见一帮朋友,吃吃饭,聊聊天,我比较喜欢这个。现在很多格斗游戏也能网战,但我对这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觉得不面对面打挺无聊的。”火刘说。


当年一起打街机的玩家,性格各异,有嘴特贫的,也有不爱说话的,有脾气暴躁的,也有成熟稳重的。各行各业干什么的都有,有学生,有公务员,有做生意的,有公司员工,也有瞎混的。有一哥们,被大家起了个“不玩”的绰号,因为没人见过他在街机厅玩游戏,但他又特别喜欢分析游戏的系统,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别人出一招,他就能指出多少帧有利、多少帧不利。大家都觉得这哥们挺神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公交车司机。


街机厅就像一个江湖,什么人都有,他们的阅历和待人接物的方式,对当年还是学生的火刘影响颇大,让他明白了海纳百川的道理。


“我这人好奇心特别强,听了别人的经历,发现生活原来还能这么过,作为一个参考,我也学习学习。比如有人就是看钱,不为交朋友,就是为了钱,在博客上巴拉巴拉写一堆,我看了以后,虽然不太赞同,但觉得这也是人生的一个过法。”


北京的《VR战士》老玩家有一个QQ群,大家没事就在群里唠嗑,聊一聊北京街机厅的那些奇人趣事。


比如,2004年的万通街机厅有一个《街霸2》玩家,家住河北廊坊,为了研究警察的剪刀脚无限连,三天两头从廊坊坐火车去万通。每次到了万通,先从一楼火车票售票点买张回去的票,然后上楼切,掐好离开的时间,出了万通,赶往北京站,一路狂奔,但还是好几次因过度沉迷导致没赶上火车。


再比如,2009年的双井街机厅有一个原先打《拳皇98》、后来改玩《街霸》的玩家,人称“龟王”。曾有外地高手形容他的风格:“你们那里有个打得龟的,草稚下重拳无限连,克里斯永远后跳超重击加下重拳,大门开场就关自己厕所,龟的程度简直登峰造极。”


还有一次,一个哥们在双井街机厅打《街霸4》,机台对面有人乱入,用的是隆,上来就挑衅,最后惨死于他的阿贝尔手下。他好奇谁这么有个性,过去一看,是林俊杰。紧接着,林俊杰又被另一人九连,郁闷地走了。火刘调侃,你看见人家明星还不让两招。那哥们说,越是明星越得往死里切啊。


QQ群里的很多北京街机厅的段子,都是何峰搜集整理的,讲得绘声绘色。何峰也是《VR战士》的老玩家,后来改打《铁拳》,在去年年底上海举行的《铁拳》全国总决赛上,他还拿了冠军。 和王大志一样,何峰也已经是奔四的人,但热情不减当年。


新东安《VR战士4:Final Tuned》比赛,2006年10月(摄影/火刘)



霸杆


2012年12月,《VR战士5:最终对决》两组公测机台登陆上海烈火,日本玩家板桥桑吉尔夫应邀来访。听了这个消息,北京众决定组队去上海观摩,火刘是第二个报名的。


前一天晚上,他刚去LiveHouse拍完“逻辑失控”乐队的演出,次日一早就赶到西单77街,和朋友碰头后,直奔上海。到了烈火,大家发现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毫无胜算,铩羽而归。


这些年,火刘摸摇杆的次数越来越少,倒不完全是因为街机厅的没落,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受不了“霸杆”的行为。


以前玩《VR战士》的那帮哥们懂规矩,就算是第一次见面,输了也会主动让人,火刘觉得这是街机厅的基本礼仪,可新来的玩家似乎不太讲究。


“甭管玩得好玩得差,我觉得输了您就下去,您排队,这是一个基本素质。但很多人就是叭往那儿一搁,埋堆在那儿玩。我脾气不好,看见霸杆的就想直接上去一脚踹脸上,可是理性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这么做,实在太痛苦了。你要说段位认定的时候或者切急了霸会儿咱也无所谓,可大多数时候不这样,没辙。


“这样的经历多了几次之后,发自内心感觉不玩也罢,想到平时花时间打游戏练,就是为了战胜这样的傻逼,真是觉得在对战游戏投入时间毫无意义。现在去街机厅纯粹就是看有人就拉走吃饭,也没心情切了,想切就肯定遇到恶德霸杆的,我这脾气真要投入,早晚还得打起来。”


虽然表面不怎么爱说话,火刘骨子里是个爆脾气。平时看见排队加塞的,他会直接指着别人鼻子说;夜跑碰见对面车辆开远光灯,他会站马路上冲司机竖中指。


“街机厅就是社会的缩影,如果大家都不讲规矩,这个社会就崩溃了。”火刘说。


上海烈火街机厅板桥桑吉尔夫挑战赛,2012年12月(摄影/火刘)



高田马场


2014年年初,朋友拉火刘一起去东京玩。那是火刘第一次去日本,别人都在看旅游攻略,他却在Google地图上把东京有名气的街机厅查了个遍,标星收藏。


“别人都说街机已经完蛋了,我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火刘说。


朋友去东京是为了购物、逛景点,下了飞机,火刘对他说,咱们各走各的,谁也别管谁。


他原先想着,到了这些街机厅,找当地玩家切几局交流交流就行了,可实地一看,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我之前也想过环境肯定很好,但没想到能好成这样,感觉和国内就是两个世界,特别感动。”


这些街机厅摆放的很多新游戏,他在国内从未听说过。有些老机器,不仅保养得好,还会定期举办比赛。没人霸杆,玩家排着队,秩序井然。“只要你站他身后,输了基本都会让给你玩,就算后面没人,也会主动站起来,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要玩,没人,再坐下继续投币。”


东京的高田马场Mikado街机厅给火刘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家街机厅经常组织各种老游戏的比赛。他去的时候,那里正在举行《X战警:磁场原子人》的比赛,现场解说激情四射。


《X战警:磁场原子人》是1994年的一款街机游戏,《电子游戏软件》当年的增刊《格斗天书》曾经提到这款游戏的土星版可以使用隐藏角色“豪鬼”。火刘那会儿刚上初中,看了杂志,立刻掏出自己的所有存款,买了盒土星版《X战警》。如今在日本街机厅看到竟然还有人在玩这款游戏,而且还有比赛,感慨万千。


在东京的那一周,他基本没干别的,每天就是逛街机厅。十多家街机厅,拍了上千张照片。“我也知道(在街机厅拍照)特别没素质,但确实太激动了,我想着,必须得拍下来,必须把它们给记录下来。”


回国后,他把这些照片发在了自己常去的游戏论坛上,回应寥寥。


去年下半年,火刘常去外地出差,每到一座城市,闲下来,除了跑步锻炼,他最常去的就俩地方:街机厅、书店。


今年年初,他又去了趟日本,陪一支摇滚乐队去冲绳拍片。冲绳没什么街机厅,Google地图搜到的一家街机厅已经被改造成饭店。南梦宫和世嘉各有一家,南梦宫以卡牌游戏为主,世嘉离得太远,没时间去。他逛了逛当地的游戏店,把能买到的二手PS4格斗游戏全都买了回来。


“我甭管怎么着,我有空得玩玩这些格斗游戏,不管时间投入多少。你要是老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下,很多东西慢慢就淡了。有些热情该有还是得有,你老不玩,曾经的热情就淡了。至于别人玩不玩,能不能找到一起玩的人,我不管,反正我得把这个热情延续下去。”火刘说。




纪录片


2013年,为了纪念《街霸》系列诞生25周年,美国人拍了一部纪录片《我是街霸》(I Am Street Fighter)。火刘看了这部片子后,萌生了一个念头:拍摄一部讲述中国《VR战士》玩家的纪录片。


“从2003年开始,我就和这个圈子接触,他们办比赛,我就过去拍,也积累了不少素材。十多年过去了,得有始有终。那会儿瞎拍,但你得把这事儿画一句号,你说现在街机基本上也差不多了,得把这事儿圆满一下。”


十多年前的那些老哥们,如今已各奔东西,很少联系。火刘想着,抽空去找找他们,挨个儿拍一圈。


“也没指望有多少人看(这部纪录片),就是想知道,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还记不记得过去的那些事。”火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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